大药方
东瑞
那时候,市面的动荡进入第四年,我对美妹的追求满两年,进入第三年。我们的大学毕业分配因特殊原因拖迟了一年,
整个中文系男生宿舍乱糟糟的,某种“壁报”铺天盖地,铺得连床上都是。每一次,我都很快抄完一份,就打抽屉,掏出美妹的短信沉醉着,埋头奋笔回信。睡床对着我睡床的盛辉总是同情地望着我。
她还没答应啊?我给你算了一下,你追她已经两年又三个月了。盛辉摇摇头道,我们班同学都是三个礼拜恋爱成功,第三个月就跑到外地偷偷结婚的!
唉,美妹模棱两可的态度最折磨我,我说。
你一周两次写信给她,写得那么夜,两年了,她应该答应你了呀。她那张令你神魂颠倒的照片再给我看看。
我从抽屉取出她两年前从广州寄来的照片。黑白照片中的她,依在一个阳台栏杆边,拉着手风琴。盛辉拿端详良久,说难怪难怪!两边脸颊有酒窝,而且旋进去那么深,你跌下去当然就怕不起来了,昨晚我就梦见我们同学聚餐,你带着她来介绍给大家,大家都用酒杯喝酒,唯独你把酒倒在她脸颊上的酒窝,你就抱着她·····……·
啊,盛辉,你越说越不高级了!
什么不高级了!你不想?我就不信啊。盛辉说完,尖着嘴,动了动,做出舔酒陶醉的样子······我还梦见大家都走了,你还在那里陶醉,美妹挣扎着满脸通红·····哈哈哈
我没有,没有,她都没答应跟我,我哪敢?我强辩道。
唉,盛辉摇摇头叹息,看来班上数你最蠢,人家就地取材了,像搭配扑克那么容易,就是你好像在打仗,一直攻不下她。要不要我写封信给她。
不、不、不,千万不要。你插手,我怕她不高兴,反而弄巧成拙。
现在别看大家穿同样的衣服,毕竟人心都是肉做的。很多人都生米煮成了熟饭,你接触了美妹几次,就没想过用强的来。
啊,辉,我拼命摇摇头,不行不行的,她虽然小我五岁,在我面前是我最爱的、也最尊贵的女神。
我把信写好,装进信封,这时,辉要求看,信很短,没什么,我给他看。他摇摇头说,一点都不动人,怎能打动她的芳心?我说外面那么乱,她刚刚回国,苦恼于前途茫茫,我不关心她读书、工作和落户的事,她有心和我谈情说爱吗?
盛辉平素喜欢唐诗宋词,经常在课余钻进故纸堆里,大家视他为走白专道路的落后分子,唯独他与我感情甚笃,关心我追求美妹的事。前年我到广州接从国外回来的美妹,回来诉说她的情况,他就鼓励我“肥水不留外人田,你要努力争取啊“,我不敢有那念头。人家刚刚回来,会把她吓坏了。一直到她寄那张拉琴照片,我才动了心,一如被搧的火,很快就狂热起来。
盛辉每个月都会发一封信给农村的老妈,清晨,他顺便把我给美妹的信一起投邮,还告诉我这是我编号第299的信了。我不知怎样感激他?我和表妹那些情事被他当他自己的事情。
我平均三天写一封信,美妹本来例牌半个月才回一封,最近老劝我说世界上一定有比她更好的,祝福我快快找到女朋友。这些话我不爱听,最惨的是在这最想念她的时候,快一个月了,她竟音信全无。
我日盼夜盼,终于病倒了。浑身乏力,昏昏沉沉,躺了一个多星期。三餐饭都是盛辉帮我在食堂打回来的。枕头边放着美妹拉琴的照片和几封写得较有感情的信。睡梦中依稀听到辉再叹息,你这哪里是什么病,你是害相思!要服药的。
不知哪一天中午,我看到一位打着两条小辫子的、双颊旋着好深酒窝、白衣灰裙的女孩笑盈盈地坐在我床边,半嗔半温柔地说:你这样折磨自己,叫我怎样答应你?
没错,是美妹,我还以为是在梦中。一时精神大振起来。她身后站着盛辉,原来是盛辉从车站接她从广州来的。刚刚到。
美妹抓住我左手腕,我看看,伤口呢?
哪来的伤?
盛辉说你为了我割腕殉情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