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铺 · 老铺
东瑞
我喜欢小铺,常常站在小铺外偷偷观察,看铺子卖些什么、有没有人买;我喜欢小铺,偶然从大街小巷走过,会从一个比较远的角度,用手机拍摄,然后放大,对小老板和店铺内的东西研究一番,浮想联翩。
站在小铺外,联想的东西可多了,例如,铺空间那么小,一整天没生意怎么办?是否会影响小老板的生活?卖的东西那么少,有交易的话,最多的收入是多少?够不够铺租?铺子又是不是自己的呢?
旅行的时光,最喜欢到小城、小镇走走,最好保留一些老街,在时光倒流中看到跨年代的事物,体验一下那时候的生活。
有次在漳州的一条老街,发现上世纪四十至五十年代的许多藤制品,包括我童年在南洋坐过的藤条组成的幼婴车,还有不少旧年代的玩意和用品,甚至那时婚嫁礼仪中新娘子用而现在已经绝迹的礼饼、婴儿襁褓期母亲用的特别花布,都有出售,那时我们感觉震撼到无法言语,那么亲切,那么一脉相承,原来华人的习惯,海内外皆同啊。然我们也总不能一一购下,那也已经没什么用途,只能拼命拍摄再拍摄,牢记往昔曾经的简朴时光,永远不要忘本。
到澳门度假,晨早陪海外的朋友到老街散步,也喜欢观察那些老街,那些老式的士多店,在香港早就进入香港历史博物馆,成为比例原大的陈列室,但在澳门,还是保育得那么原汁原味,卖些左邻右舍孩子喜欢的糖果、酱油、罐头、花生、咸菜、铅笔,饼干,甚至那些装东西的大玻璃罐子盛器,还是半个多世纪前的。远远望着这些小铺和老铺,会想到老板的坚持,
当然,小铺老铺在香港也不是完全绝迹了,特地到半山的荷里活道走走,那里成行成市的卖玉器、陶瓷、古董的店铺门面、陈设,还是保持了旧日模样;香港开埠最早的地区中上环,在一些横街斜巷里,往往还有不少老铺或坚守至今,或传承了几代子孙。站在这些铺子前面,会联想到铺子的前生今世,想到它的历史,必然联系着铺子老板的长长的几代人的家史,再牵涉到社会历史的变迁。我很钦佩他们的坚守,做的未必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,但做一行,爱一行,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,重视祖父辈开创的事业,那怕这种事业只是小小的空间展开,卖着少少的过时东西,也不怕被时代的脚步抛后,而宁愿在怀旧的气息里缅怀逝去岁月的温馨和亲切,与现代共存,让人们记住自己的成长史。
迄今在新界的元朗、大埔、粉岭等区还有不少这样的旧铺子。理发店固然还是保留着半个多世纪的老样子,过时的座椅,磨刮胡刀的皮革以及在天花板上吊着的蒙满灰尘的、发出吱吱声响的老爷电风扇······仿佛时光倒流仅是在一瞬间;还有就是茶餐厅,那种大理石桌面的卡位还是旧时期的格式;而餐厅的招牌点心,一直延续着有口碑那几种。
当然,也许不需要跑到新界那么远,就在市区的一些旧区,唐楼密集、弱势族群集中的地方,像深水埗、红磡芜湖街唐楼楼下的街巷,常常可见小小店铺在高楼大厦俯视下从容求存,似乎显示出一种不屈的意志。最奇特的是他们生存的土壤,有时就在六七十年老龄的唐楼地下楼梯口,铺面只有两平方米甚至还不到,也不怕寒酸,卖几类水果,还有葱头、豆角、凉瓜、佛手瓜等八九种瓜菜,简单到不能简单,居然也数十年如一日坚持下去;也有的开设在旧商场,为人理发、改衣、影印,卖些东南亚的食品。不难猜想到,这样的铺头生意,再好的话,也仅可以糊口。
有日早晨,我想买买久违的肠粉,改改平时都吃各色面包的习惯,走到红磡旧区的一条都专卖早餐的老街,才发现这条街成行成市都是卖早餐的,炒米粉、各种馅的三文治,酒楼那些传统的早点,其中以三文治最受欢迎。买者多数是匆匆忙忙赶着上班的白领。生意就在早晨最忙碌的黄金时段,抢做一个时段,就偃旗息鼓,有的就休息不做了,有的在中午继续做两餸饭的营生。这些小铺空间都够小,租金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,卖着受到普罗大众欢迎的早餐午餐,如果搞熟稔了,买肠粉要求她们多点花生酱辣椒甜酱芝麻,他们也不会与你计较的。
小铺和老铺,是大都会一道美丽的风景,与高楼大厦、现代化商场并存,也算一种保育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