专题东瑞专栏

与鬼同眠

东瑞

 

凌晨四时许,城市高速公路上很静,没有多少车辆。

陪着昏迷不醒的丈夫,坐上了救护车,程太一颗心在突突狂跳。尼诺尼诺的救护车尖利的鸣叫,划破黑夜的寂静,也更搅乱她的心。

他一手抓住老公九百度的近视眼镜,一边抓住手机。她将老公的眼镜收进手袋,取出一面小圆镜,照照自己那如玛丽莲梦露发型的头发,又看看血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的嘴唇······

白天,公婆俩又斗嘴了!

老公说,我宁愿你秃头!我宁愿你皮皱肉松,原装!

她不悦,反击道,朋友都去拉皮了,还把胸部弄高弄大,你怎么这样死脑筋?

老公摇头,反驳她,人家头发脱得差不多成了光头,才戴假发,你头发只是稀疏;人家是胸部太小,才去加大码。你胸部已经算特大码,还要塞东西啊?

我没说胸部,我是说戴假发!我也要开始涂口红!······

这时,在另一边陪同的护士,接到医院的电话,将电话转给了他。那是医院里一个医生。询问事发经过。

程太如此这般地复述了昨天公婆俩的对白。

然后呢?对方问。

我昨晚一个人赴宴,老公没去。

你老公就一个人在家,出事了?

不是,昨晚我朋友的儿子结婚,我老公说,他有病,晚上不好暴饮暴食,多吃无益,他不去,交代我对朋友说身体不适;昨晚我大约十时许回到家,他已经上床打呼噜,我在宴会上多喝了酒,脑子昏昏沉沉的,困意很重,连更衣时间都等不及了,累得忘记卸妆,只将假发放在枕头一边,倒头就睡·····听到一阵巨响,把我惊醒,看到老公倒卧在地板上。

程太还要说下去,护士问:你现在摸摸他的鼻息,是否还在呼吸?

程太赶紧摸了摸身边的丈夫的鼻孔,还有气,不过似乎很弱了。她如实回答,护士说,你可以请司机将车开快一点。

好。

救护车加速开向最近的一家医院,抵达的时候,两个男护士、两个女护士将昏迷中的程先生搬到轮床上,飞速地推向深切治疗室。

程太太想跟着进入,被阻挡在外,他们请她在走廊的长椅上等消息。

大约四十五分钟后,程太被那位女医生唤进看诊室。

怎样了,我先生?程太紧张地。

医生说,经过抢救,你先生已经无大碍,不过从他过往的病历看,他有心血管病,一定是受了大刺激,一时晕厥。请问,你们白天里是否发生过什么矛盾冲突?

程太回忆了一下,如此这般地又将白天里他们夫妇的口角复述了一遍。

医生问,他最后说什么?

程太说,他不高兴,什么都没说。 那你呢?

我说,我偏要和你作对!傍晚,我除了戴假发,还将嘴唇涂得血红前去参加朋友的婚宴,

他看到吗?

看到。他气呼呼地骂我,我不敢和装扮得像妖怪的女人睡觉,半夜起来会吓死的!

明白。

其他刚才在救护车上都跟你说了。

第二天,一位护士来给程先生量体温时,见他精神不错,就告诉他,如果量了体温和血压正常,一会医生来巡房,没大碍的话,中午就可以出院了,请他打电话给太太,让太太来接他。护士见他精神很好,就试试考他的记忆力,问他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吗?

半躺在病床上的程先生直起身子,复述了当晚的经过:

大概是前天晚上吧?我太太一个人去参加朋友的婚宴,我很早——大约十点就入睡了,不知道老婆几点回来?我晚上都有起来几次进洗手间的习惯,第一次起来我朦朦胧胧间看表,约是午夜一点,上洗手间后,迷迷糊糊看到就在我床一侧老婆睡觉的位置,我怕看错了,趋近瞧,没错,正躺着一个两个头颅的女鬼,脸部苍白如死尸,但她那个嘴唇,红得如在滴血!那两个怪头颅,一个头颅黑色短发,一个头颅只有少许头发,基本上是秃头了。我吓了一大跳,心想怎么会与女鬼同眠?一时间心胆俱裂,一阵晕眩,就向后倒去,不省人事了······

女护士一边听,一边笑道,一会女鬼会来接你回家吧?

·····第二天,程氏夫妇在家里吃早餐时,程先生在餐桌上喝咖啡时,看到太太头上没留最后的残发了,将头剃得清光,手上抓着那个玛丽莲梦露式假发,走到厨房,程先生问,妳干什么?

你不喜欢假发,我干脆剃和尚头,把假发丢进垃圾桶!口红全部送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