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瑞专栏

两餸饭

东瑞

 

“两餸饭”是香港一种著名的午晚餐经营方式,即一盒白饭,自选两种熟菜。很受欢迎。

 

老杜没想到疫情会这么严重,确诊数字节节上升,社交距离解除令遥遥无期;反而在五天前,由于爆发数字大增,新措施下来了,餐厅由只准两人餐食及晚上六时后不准堂食改为只能外卖了。既然没有生意,他只好暂时遣散了所有员工(也不过4人)。

雪上加霜啊,老杜好想大哭一场,不过男子汉大丈夫,他还是不轻易流泪。

他依旧习惯了一早上班,仅是几天而已,小餐厅已经冷冷清清的,如同空旷了几年、缺乏人气。大酒楼暂停营业,可以不倒闭,几个月后再开,老板又是好汉一条;他呢,约可坐二十食客的小餐厅,五天而已已经支撑不下,幸亏员工们理解同情他,知道他艰难,都不愿接受遣散费,还说等疫情缓和下来,他们再回来替他打工。

也许这就是我平时积累的善德吧?老杜痴痴地想。

心情低落,早餐还没吃,就坐在餐厅门口的空地上的一张圆枱抽烟,望着紧紧毗邻的隔壁敖姐在熟练地制作三文治,现炒现卖,店子前排了十几个上班族白领。他起身,也排在队尾。

敖姐见状,喊道,杜哥,你还客气?就坐在那边,我一会让钰儿送过来,餐蛋治两份?OK?

OK!

望着敖姐卖早餐、经营两种餸做得风生水起,大为羡慕。两种餸不设堂食,不需要大片空间和座椅,甚至职员也省了,只设外卖,生意完全不受疫情影响。哪像自己,一旦新措施下来就无法撑住,不得已忍痛暂遣职员、关门大吉。而她,虽然只是一个小店面,转身几乎就碰壁,全部家当只是一个煤气炉、一套锅器,然厨艺绝对“没得顶”。遗憾的是毕竟面积太小了。无法将餸菜丰富化。

敖姐依然忙碌,老杜远远望着她娟好的面容、壮硕的身材以及那汗湿的白皙颈项……遐想联翩。

叔叔,餐蛋治。

一个女童音在侧响起,惊醒老杜的思维,一看,是敖姐那八岁的读二年级的小女儿小钰,将一碟餐蛋治端过来。一会,见她又去端咖啡,老杜怕她拿不稳,慌忙站起接过来。

坐下后,他牵起她的手,怜爱地摸摸她的髪端,问,今天得闲帮妈咪?唔嗮返学?

小钰答,今日星期六。

小钰说完,跑开去了。一会,又开心地蹦跳过来说,叔叔,中午,同我们一起食饭啊。

也许父亲去世得早,心智早熟,小钰人小鬼大,见叔叔一向待她不错,纯真地喜欢留杜叔叔一起吃饭。

看看敖姐忙过,正在抹一头汗、歇一口气,老杜走了过去赞了她的小钰可爱聪明。敖姐见老杜一脸沮丧,明白他在为暂停营业的小餐厅发愁。

老杜说,羡慕你!

敖姐说,说什么呀?我地方有限,每天最多做六样餸菜,生意也大不到哪里去。

老杜说,你一双巧手厨艺,远近出名;两种餸,物美价廉,还说不好?这样好不好,你嫌地方小,反正我小餐店暂时关门,你搬过来,多煮些餸菜,食客选择多了,一定大受欢迎。

敖姐看了他一眼,觉得他建议很好,内心蠢蠢欲动,说,我一个人怎么行?

老杜说,我给你打工!

敖姐说,我哪里请得起你这大老板?

老杜苦笑了一下,道,什么大老板?如今我是落水狗哩!

敖姐听了哈哈大笑,安慰他,你不要那么悲观,想当初你一直帮我们母女,如今只要我敖姐有口饭吃,哪会让你杜哥饿?

老杜听了感觉温暖开心,道,那好,你搬到我餐厅,用我们的厨房,继续经营两种餸,把款式扩大到十几种,街坊看到那么多选择,生意一定会增加不少。我来做你帮手,我也可以协助做几样我们餐厅的招牌菜,让你休息一下。我没有家庭负担,有两餐吃就行了。

那好呀!

中午两点过后,反正没食客了,小钰看档温课,敖姐装了两个饭盒,让老杜挑选了三种餸,请他吃现成的午餐。老杜拉开隔壁的餐厅铁闸,里面好暗,两人就选在最靠近马路的一张四方小枱对坐进食。虽然彼此惗熟多年,那么近、面对面吃饭,却是破天荒第一次。敖姐知道老杜单身,老杜也知道她是寡妇,彼此早就明白他举手投足、她眉眼雪齿间的含义,就是薄薄的窗纸始终没有适当机缘轻轻点破。

我们明天开始,老杜说,明天正好是礼拜天,你是休息日,我们准备一下。

敖姐没有异议。老杜如此这般说出他的计划。

一切进度都很顺利。

半个月而已,敖姐和老杜在老杜的大厨房合作炮制了十七八样餸菜,也在扩大很多的老杜餐厅门口摆卖,大受欢迎,生意额翻了好几倍。

似乎和老杜叔叔有眼缘,一日,小钰跑过来,希望叔叔和妈妈一起吃饭外,也希望叔叔搬到他们家住,陪她玩。

童言无心,大人听之有意。

老杜看了敖姐一眼,敖姐脸儿一红,道,你不嫌弃她就行,我没问题。

怎会嫌弃?我梦里,常常出现你们的。

敖姐说,小钰单独一间房。

老杜听了心儿扑扑乱跳,说,明白。轮到自己脸上发热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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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6月7日 于不写最累书房